午夜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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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柳婷是在一家杂志社的招聃会上认识的，她在领取应聘表格的时候引起了我的注意，她的手臂上有很明显刀的划痕和烟头烫过的伤疤。我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却用非常狂野眼神迎接我的目光。就在一刹那我对这个女孩子充满了好奇，我突然有想走进她内心世界的强烈愿望。
　　你叫叶子?
　　“粗鲁、随便、大胆、野性……这样的人怎么会来应聘记者呢？”
　　“你可以走了。”
　　她好象没有听到似的，爽爽地笑起来，“你想知道我的故事吗？晚上到酒吧找我吧！”
　　留下这句话以后，她像蝴蝶一样地飞走了。
　　柳婷：女南京人
　　学历：大专？（西班牙留学三年）
　　年龄：24
　　16岁随母亲定居西班牙。
　　16—19岁在西班牙上学。
　　19岁回国……
　　22岁至今做自由职业，做过歌手；写过文章；做过调酒师。
　　这是一个“谜”一样的女孩。
　　我把初恋情人捅伤了！
　　在一个外国人聚集较多地叫作“红磨坊”酒吧，我找到了浓妆艳抹的她，和白天时清纯学生模样判如两人，头发高高地挽起，性感大胆地黑衣裙，越发让她显得野性而又吸引人。
　　你看我是不是不象一个好女孩？
　　我是世俗人眼里坏女孩，我十五岁就和初恋情人同居、在国外和黑社会的小头目混在一起、二十岁就做了未婚妈妈、没有固定职业、常常泡在酒吧里，我还用刀捅过人呢……
　　你看我手臂上的伤都是我自己划的，这几处是用烟头烫的，我不是学三毛的样自残，而是每一个伤痕都有一个故事。
　　这个最新的刀伤，是几个月前为让初恋情人不再纠缠我，以表达一刀两断的决心而留下的，我和他前前后后七年的恩怨情仇总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说真得我的初恋男友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因父母离异十五岁我离家出走时认识了他，然后就和他同居了；后来我和妈妈去了西班牙，离开了他；等我两段感情都无疾而终的时候，我又找到他，重修旧好；后来我想去找儿子又要离开他，他并不甘心做我感情空白时的替代品；他纠缠我扬言一辈子也不会放了我。我们常常打作一团，为此惊动了好几次派出所的警察，那一次我用刀捅伤了他，又划伤自己之后，绝望之中他决定罢手了，我不想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结束我们之间时继时续的“爱情”，可是我必需要离开他，因为我不爱他。我也只有离开他，我才能去找我的儿子。
　　你知道吗？别人都叫我“午夜两点女孩”，我必须要像现在这样喝得酩酊大醉，忘了我是谁的时候，我才听不到小宣宣在我耳边叫我“妈妈”的声音。
　　他救了我，又把我推进了地狱
　　叶子！你的挂号信。总编诡秘地说：国外的！
　　我一把从总编手中夺过了那封信，急切地将信粗暴地拆开，一个录音带从里面滑落下来，一张字条上写着：
　　叶子，我没有办法再当面讲述自己的故事给你听，因为我现在人已经在国外了，为什么我会忽然离开，你听完录音你就明白了。我虽然是一个平凡的女孩，但绝不想平庸的过一辈子；我虽然是一个未婚妈妈，但我绝不游戏爱情；我虽然是午夜两点才回家的女孩，但我绝不滥交；因为我不是他们所说的那种坏女孩！我只不过是一个想得到幸福的女孩！仅此而已！所以我一直在寻找，我错了吗？
　　那天和你在酒吧分别后的第二天我接到一个知情人的电话，他说在西班牙的某个小城看到了强子，强子就是我孩子的爸爸。我用自己的方式搞到了一笔路费，踏上了寻儿之路。
　　在西班牙曾有一段时间我在一个酒吧里做吧女，常常受到性骚扰，我手臂上最深的一个伤口是那段刻骨铭心爱情的开始。有一天晚上一个喝得醉酗酗的酒鬼抱着我不撒手，周围的人跟着起哄当时情急之下我拿起吧台的一把锉冰刀就狠狠地向自己的手臂砍去，血如喷泉似地涌了出来，在场的人目瞪口呆，我也吓坏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觉得身体发软，一点一点力气消失了…就要我要倒下去的那一刻，就如同电视电影中的英雄救美的场景一样，我的白马王子出现了，他一把抱起我向门外走去，当我睁开眼睛以后在一家华人开的小诊所，看到了守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也就是我后来的爱人。
　　“我叫强子，别人叫我强哥。你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眼前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壮实、魁梧、英气，眉宇间，浓重的东北口音中都充满男子汉味道的男人，我看呆了，这正是我想要的男人。
　　“昨天怎么那么巧，你也在那家酒吧？”他的脸兀的有些红了。“我注意你好长时间了，是我跟着你的，昨天进去的还是有点晚了，不然的话你不会挨这一刀，我保证往后再也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出院后我没有再去那家酒吧上班，而是和强子同居了。他是吉林人因为犯了事所以偷渡到西班牙的，在异国他乡他仍然不务正业，从事着敲诈勒索的勾当，但一点都不影响我爱他，从此我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他的周围总是有很多的女人，中国的、日本的、外国的…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只祈求上帝快点给我一个孩子吧，这样我才可以牢牢抓住他。
　　有一天他回家后神色慌张地说：“快点收拾东西，马上跟我回吉林。”“现在？”“是的，马上。我犯的是刑事案件我的行踪被发现了，必需离开否则公安会找到这来。”“那也不应该回吉林啊？那不是往门上送吗？”“最不安全的地方是最安全的，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我在这个结骨眼上回到他们的眼皮底下，他们一定会认为我又潜逃到别的国家去了。”
　　我一点都没有犹豫就和他潜回了吉林，好象我是一个共犯似的，从此开始我和他隐匿的亡命生涯，那也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因为他只属于我。
　　半年后我生下了一个健康可爱的男孩，取名“宣宣”，那年我二十岁。因为他是逃亡中人我们不可能举办婚礼更不可能领取结婚证，我只一味地沉浸在为人母的喜悦当中，根本没有去考虑一个未婚妈妈将来怎么去面对孩子和这个社会。
　　一晃三年过去了，强子觉得外面的风声平静了不少，又开始蠢蠢欲动。他对我说：我们还回西班牙吧？现在的我和几年前的我心态上有了很大的改变，我可以和他亡命天涯无怨无悔，可是我不想年幼的孩子过那种永不见天日的生活，我试图说服他，让我带着孩子回南京，换来得却是一顿暴打，这是他第一次向我动粗。那一夜我很绝望，我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思考了我对他的感情是对？是错？没有答案，我只知道自己很爱他也很爱儿子。最终我下定了决心绝对不再和他回去西班牙了，我要让儿子过正常人的生活我要带他回南京去。
　　那一夜我在这个小城走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当我推开房门的那一刻是我此生最恐惧的一刻，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了他们父子俩，我只看到饭桌上留给我的便条和钱。
　　婷婷：你一直跟我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我不忍心，我要放了你。儿子是我的血脉我走到那都会带着他，你不要再找我们了。这三万块钱是我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你，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天塌地陷！浑沌的我怎么走出房间的，一路狂奔搭上了去长春的火车。孩子也许放在他奶奶那了，我告诉自己不要绝望，一定可以看到儿子。
　　强子的妈妈早在半年前就把房子卖了，现在已是人去楼易主，看来带儿子神秘失踪是早有打算，他为什么要这样活生生地把我推进十八层地狱呢？
　　我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引得路人驻足观望，可是谁又能知道此时伤心欲绝的我，是一个刚刚失去了儿子的妈妈？一个被抛弃了的弃妇？一个无助的可怜女人？
　　报警？不行！儿子的爸爸是逃犯，不能让孩子失去爸爸。
　　爱我的“真命天子”和别人结了婚
　　带着一身的疲惫和伤痛，狼狈不堪地回到了南京，无助的我再次投进初恋情人的怀抱。每天泡在酒里、烟里，麻醉神经、自虐身体，手臂被烟头烫得累累伤痕…
　　看着身边这个自己不爱的男人，伤痛反而加剧，“必需，赶紧开始一场新恋爱，把自己嫁出去，才能用新爱抚平旧爱的伤疤。”
　　我开始刻意打扮自己，留意起在酒吧出入的男人，一个多月过去了能搭上话的，不是下三滥，就是伪君子，无非想和我上床而已。
　　就在我要准备放弃的时候，他出现了。那天他低着头坐在吧台神情忧郁，要了一瓶啤酒却没有打开，放在台面上用手转来转去的，心事很重的样子，一看就不知道他不是属于这的男人。
　　“先生，可以请我喝酒吗？”
　　他笑了笑，很友好，把手中的酒推给了我。我给他也倒了一杯，他只是把杯子放在手掌心转来转去。
　　“你不会喝酒？”“是的”“那你到这来干吗？”“和女朋友吵架了，没地方去，所以…”
　　“酒吧关了门你怎么办？”对我的不依不饶的发问他又友好地笑笑，“在外面走走”。
　　“走一夜吗？”我的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也不知怎么上来的，有点嚣张。
　　他还是友好地笑笑，不知可否地摇摇头。
　　他对我笑了三次！秋香三笑迷到了唐伯虎，他的三笑，笑暖了我的心。一股冲动涌上来了，不管他是天使还是魔鬼？不管他结婚与否？把他夺过来，爱上他，嫁给他。
　　“晚上没地方去的话，去我那吧？我是良家妇女，不会对你非礼的”
　　他的笑容一下了凝固在他的脸上，慌慌张张付了酒钱，像逃避瘟疫一样逃走了。
　　我笑了，他被我吓跑了？送上门的都不要，看来是个好男人，就嫁给他了！可是我知道不可能在这里再见到他了，我忘了问他的电话和名字了，转眼间嫁给他的想法就变成了泡影。
　　我最终决定再回西班牙，在那里守株待兔，决不放弃寻找儿子。我委托一家律师行办理我出国的有关手续。
　　“??婷吗？你所需的资料办好了，能来拿一下吗？”声音在那听过似的。
　　“去了找哪位？”“王志文！”
　　下午下班前我如约来到律师行，敲开王志文的办公室的门，我们俩一起笑了起来。
　　“不会这么巧吧？从酒吧逃走的那个人是你？”“那个酒吧午夜女郎是你？”
　　他朗朗的笑声装满的整屋子，极富感染力，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今天不许逃跑了，那天你请我喝了酒，今天我请你吃饭吧？”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逃跑的那个是我吗？”笑容像孩子般纯真，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笑。
　　那顿饭我们足足吃了三个小时，聊得很多很开心，他是一个法学硕士，不久要去加拿大留学了。
　　“你结婚了吗？”他的神色一下子黯然。“没有，我正和女朋友谈分手的事。”
　　“因为要去留学，所以要分手？”“和留学无关，是因为我从来没有爱过她，不想再耽误她。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的诚恳，我没有理由不相信。饭后我调侃地说：“今天敢去我那吗？”他的脸“腾”得红通通的，眼睛立刻移到别处。“晚上我还要做案例，我们走吧”
　　他又一次逃跑了，我也又忘了问他的电话了。
　　第四天的晚上，“??婷，可以出来一下吗？”他一脸忧郁的站在我的面前好象犯了错的孩子，“帮我一个忙吧？女朋友说我爱上别的女人的话，她会放了我，你陪我去见她吧？”
　　“我去当第三者？听上去很刺激，她不会打人吧？”“不会。”
　　事事难料，我居然一步荣登成为他的女朋友。
　　我暗想列乞白赖?C着他的女人，又不招他喜欢，肯定不怎么样。等我见到她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错得多么的离谱。她是一个底底道道的江南美女，高挑的身材，清秀娇好的面容，优雅的装扮，无可挑剔，到是我穿戴得太艳，相形之下显得俗不可耐，在她的面前很不自在不知道手和脚该往那放。
　　“你爱他吗？”我点点头。
　　“你会一辈子好好地照顾他吗？”我点点头。
　　她的眼睛红了，没有再问什么就回到卧室关上了门。这次是我逃走了，出了门挡了辆出租车飞也似地回到住处躺在床上，想起了张爱玲小说中的红玫瑰，白玫瑰来了，她可真像一支散发淡淡幽香的白玫瑰。这样的尤物还不满足，他到底要什么？我更没戏了，对再见面没有抱任何的幻想。还是去喝酒，这才是我该做的。
　　“可以请我喝一杯吗？”“你？律师先生，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关了机，我只能到这里来找你。”
　　那晚我知道了他爱情故事的细节，女朋友叫邬倩，是高中到大学的同班同学。她的父母车祸双亡后，由他的母亲带为照顾，一直以来她错把这种兄妹情份当作了爱情，默默地爱了他十年。今天虽然终于结束了，但他的心里并不轻松，所以想找我聊聊。
　　从那以后我们的联系多了起来，其实他也是一个风趣幽默的人，我越来越爱他，却越来越矜持，太热烈的爱会吓跑他，我的过去种种成为挥之不去的阴影。我的爱怎么会这样极端、对立？一个是律师，一个是逃犯。
　　“你真得爱我吗？爱我什么呢？成天泡在酒吧的女郎。”
　　“爱是没有理由的，我只知道你是我每天都想见到的女孩子，这算不算爱？”
　　“你不了解我的过去，我手臂上伤痕的故事吗？”“我不管你过去，只想现在好好爱你，和我一起去加拿大吧。”
　　真命天子！我现在疯狂地爱上了他，把强子抛到了爪哇国去了，儿子的位置也被爱情暂时添满了。离他出国的日子起来越近，“我们领结婚证吧，我就可以给你办理陪读手续了。”
　　结婚？啪！好象强子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下子我醒了，我现在必需要向他坦白我的过去，为了得到这份感情一直这样隐瞒下去，将永远无法提出找儿子的理由了。
　　我写了一封长信把自己交待了一个底朝天，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家等消息，一个多星期过去了，他没有和我联系，一种强烈的预感—他离开了我？我到他单位找他说辞职了，到家里问他母亲说他和邬倩已经去了加拿大了。
　　他还是无法接受我的过去，丢掉了我这支扎手的红玫瑰，带着白玫瑰走了。
　　撕心裂肺的痛，酒浇不醉，烟烧不灭…没有怨恨、诅咒，再狠狠地在身上划上一刀，告诫自己不再相信爱情！不再相信男人！
　　万念俱灰的我离开的南京这个伤心的城市，来到了北京，在这里认识了你，再后来的故事你都知道了。
　　这就是我一个为寻求幸福而粉身碎骨，遍体鳞伤的我。
　　我只想得到幸福，仅此而已！
　　听完她的故事，我没有资格和权力去评价她是一个好女孩？还是坏女孩？
　　我只看到在她命运多舛的摔打中，没有半点的怨天尤人，她从容不迫地接受和迎对着各种变故。正如她所说：“我只想得到幸福，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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