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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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莲死了。
　　我昨天还采访过阿莲。
　　阿莲在市区一家工厂上班，一个年轻而漂亮的女孩，一个称职而优秀的女工。我还来不及将阿莲的事迹在报上发出来，就得到阿莲不幸遇难的噩耗。
　　今天中午大约十二时左右，天热得要命。
　　阿莲与换班下来的另两个女工，到厂里的女澡堂洗澡。澡堂里的一台煤气换热器突然内部穿孔，煤气经由蒸气管道进入女澡堂。
　　事故就这样发生了。死神骤然步步逼向粹不及防的阿莲。
　　靠近门边的两个女工嗅到煤气味，即刻胡乱套上衣服破门而出，可怜靠近澡堂内侧的阿莲全然不觉。那两个女工只顾自己逃命，忘了呼喊她们的同伴。这是我后来知道的事。更令人奇怪的是，随后发生的关于如何营救阿莲的争论不休的话题让我惊愕不已。
　　那两个女工逃出来一阵后才猛然觉察到阿莲还在澡堂里，便大喊：
　　“漏气啦，阿莲还没出来。”
　　很快，女澡堂外挤满了人。
　　“快进去把阿莲抱出来呀。”两个女工哆嗦着身子直叫，还推揉着身边的人，急得要哭。
　　“那是女澡堂，你们女的进去才合适！”就听到一个高个儿大汉虎虎说道。
　　“我的腿都软了。”女工中的一个话音味落，就真的瘫软下去。另一个女工受传染似的也挪不开腿。
　　“对了，阿莲有什么亲属在厂里？譬如说爱人？”有人赶紧追问。
　　“哎呀，人家阿莲还是个小姑娘哩，哪来的爱人？”
　　“那男朋友呢？男朋友总有吧，叫她男朋友来。”又有人提议说。
　　“还没有，她说谈恋爱还早呢。”
　　“那你们女的先进去把阿莲的衣服穿上，我们男的再进去。”大汉用商量的口气说。
　　“你们还救不救人？迟了，她还能活着出来吗？”人群中有个小伙子喘着气，挤过来就要冲进女澡堂。
　　“不行，阿莲肯定是一丝不挂，你他妈一个大小伙子去抱个姑娘家安的是什么心！叫阿莲以后怎么做人！”大汉对小伙子不满地叫嚷着，堵住了小伙。
　　“我是她男朋友，你给我让开！”小伙子生气地说。
　　“笑话，刚才还有人证实阿莲没有男朋友，你现在摇身一变，居然成了她男朋友，你这不是要冒充进去找便宜？休想！”大汉握着拳头，一副主持正义的模样。
　　“要是出了人命，你负得起这个责吗？”小伙愤怒地指着大汉的鼻子。大汉显然愣了一下，盯了盯小伙子，瞅了瞅刚才帮腔却很快又保持沉默的人，终于侧身让开道，小伙子迅速冲了进去。
　　只是，小伙子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小伙只将裤子给阿莲套上，没来得及将阿莲的衣服穿好就躺在喷水阀下面的阿莲的身边。小伙进去后，不立即将阿莲抱出来，却要给阿莲穿好衣服，结果把自己也赔上去了。
　　是谁导致了阿莲之死并搭上一个名叫阿良的小伙？是女工，那两个阿莲的姐妹？是大汉，亦或是在场的所有出主意的好心人？
　　阿良是刚从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厂里来的，阿良并不认识阿莲。但阿莲会接受阿良，两个灵魂将在另一个世界里相逢。我想。
　　阿莲生前的事迹定于明天见报，连同阿莲死去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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